古羅馬雖有戰(zhàn)車,但是由于馬蹬沒有發(fā)明,所以無法組織大規(guī)模騎兵,故而羅馬實際控制的地域要么是環(huán)地中海地區(qū),或者離地中海不遠的島嶼(比如英國),一旦需要深入內(nèi)陸,明顯力有不逮。
說道古羅馬體育,就不得不提羅馬帝國的戰(zhàn)車競賽(chariotracing),它是這個古老而強大的帝國,最受歡迎的體育運動,即使是殘酷的角斗賽也難以與之相比。
每當(dāng)比賽來臨,羅馬的居民傾巢出動,無論是身著金紫的達官顯貴,還是風(fēng)情萬種的羅馬貴婦,亦或是衣衫襤褸的貧民、地位低賤的奴隸,都能平等地進入大賽車場,盡情地為自己所支持的戰(zhàn)車隊而吶喊,并盡情地宣泄著自己的荷爾蒙。但是就是這樣一場激動人心的賽事,卻釀成了一場險些顛覆羅馬帝國的市民暴動。
一:偉大的戰(zhàn)車賽
在古典時期,在公共娛樂方面,沒有哪個文明能和古羅馬相比。與東方專制帝國不同的是,羅馬人極其重視公民的娛樂,并且樂于營建盛大的公共娛樂建筑。
隨著羅馬不斷地擴張,大量財富與奴隸開始涌入羅馬城,羅馬城的人口也開始急劇擴張。為了維穩(wěn)的需要,羅馬政府不僅為平民提供廉價的面包,同時還大興土木,營建了一座座堪稱建筑奇跡的娛樂建筑,其中就包括羅馬大賽車場。
賽車運動本源于古希臘,是古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常規(guī)項目,運動員們常駕駛著兩匹馬或四匹馬的戰(zhàn)車,在賽車場上盡情馳騁。當(dāng)戰(zhàn)車賽傳入羅馬后,立即成為最受民眾歡迎的運動項目。
大賽車場(CircusMaximus)本建于公元前六世紀(jì),經(jīng)過幾百年的維修、擴建,成為了一座可容納25萬觀眾的超級競技場。它長600余米,寬120余米,賽車手們要繞著賽場的中心島跑七圈,賽程達到六公里。
戰(zhàn)車賽最吸引觀眾的地方,無疑是其刺激性,甚至于殘酷性。駕駛由四匹馬拉著的戰(zhàn)車,需要非常精湛的技巧,而車手保護自己的,不過是一條連接著戰(zhàn)車、隨時可以割斷的皮帶。在高速的競賽中,車毀人亡簡直是家常便飯。然而殘酷與鮮血,正是嗜血的羅馬人所樂于看到的,車手的死只會激發(fā)他們歇斯底里地狂呼。
所謂富貴險中求,戰(zhàn)車手的工作環(huán)境雖然極端危險,但卻又相當(dāng)吸引人。與角斗士一樣,戰(zhàn)車手往往出身于卑賤的奴隸,但是這些人可以通過一場場勝利,獲得自由、名聲,以及常人所難以想象的財富?;实?、顯貴亦或是平民,都會將其當(dāng)成自己的偶像。一些羅馬皇帝,例如著名暴君尼祿,甚至?xí)H自在賽車場上跑一把,以期贏得民眾們的狂呼與支持。
二:四大戰(zhàn)車陣營
在戰(zhàn)車賽成立之初,戰(zhàn)車手分別穿著紅、白兩色制服的兩輛車進行競賽,形式非常簡單。但到了后來,藍、綠兩色戰(zhàn)車手也加入了進來,形成紅、白、藍、綠等四大俱樂部,每個俱樂部都有其贊助者以及簇?fù)怼?/p>
賽車俱樂部原本是單純的娛樂組織,但最終卻在不知不覺中被政治派別、社會階層所裹挾,成為一種對羅馬政治、經(jīng)濟、軍事有著重大影響的組織。
隨著羅馬帝國經(jīng)濟的發(fā)展,社會的貧富差距開始出現(xiàn)劇烈分化,各個社會階層開始出現(xiàn)撕裂以及矛盾。各個社會階層將自己對于對方的怨氣與仇恨,一股腦地傾瀉于賽場之上。他們?yōu)榱俗约核С值能囮?,相互攻擊、互相謾罵,甚至還發(fā)展成街頭暴力,釀成流血事件。
對于羅馬皇帝來說,各社會階層之間的內(nèi)斗,無疑是其穩(wěn)固皇位的好機會。人民因戰(zhàn)車賽而互相攻擊,又有誰會在意他的肆意妄為呢?對于各俱樂部支持者所釀成的暴力事件,羅馬統(tǒng)治者可謂是聽之任之,甚至還推波助瀾。
這無疑是為本來就尖銳的車迷矛盾,再加上一把柴火。但隨著羅馬皇帝專制程度地不斷加強,這種“拉一派、打一派”的把戲,開始變得越來越危險。首要的表現(xiàn)是,車迷們所引起的街頭暴力開始變得越來越嚴(yán)重,受害者變得越來越多。
羅馬帝國遷都君士坦丁堡后,統(tǒng)治者在當(dāng)?shù)匦陆艘蛔筚愜噲?。藍、綠兩大車隊的矛盾開始上升為主要。藍隊的支持者主要是水手、商人,象征著海洋文明;綠隊支持者主要是農(nóng)牧民以及地主,象征著大陸文明。藍、綠矛盾甚至象征著海洋與陸地的矛盾,反映著兩種治國思路。
由于這種分歧,兩者之間勢如水火,甚至不共戴天。終于有一天,悲劇上演了。在阿那斯塔休斯統(tǒng)治時期,綠派車隊的支持者在一次節(jié)日慶典中,將短刀匕首藏在了水果筐內(nèi),并大肆屠殺他們最為仇恨的藍派車迷,死者多達3000人,簡直駭人聽聞。
但是羅馬乃至于拜占庭帝國的皇帝們,仍對其聽之任之,甚至公開支持藍隊。而藍隊車迷也因這種寵信而有恃無恐,這些披著車迷皮膚的土匪,肆意搶掠、奸淫以及殺戮綠隊車迷乃至于普通百姓。
因車隊引起的社會矛盾,不斷侵蝕著東羅馬帝國本來就不穩(wěn)固的肌體,最終導(dǎo)致了險些顛覆帝國的大暴動——尼卡起義。
三:尼卡起義爆發(fā)
查士丁尼,東羅馬帝國著名的征服者,是著名羅馬法的奠基人。就是這樣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卻險些因為一場戰(zhàn)車賽丟掉了皇冠。
查士丁尼皇帝相比于前任,也算是遠見卓識。他有感于戰(zhàn)車賽的混亂,決心對藍、綠車迷的暴行進行制裁。他頒下圣旨,下令要保護無辜,無論是哪種顏色,只要從事不法行為,就將受到法律的嚴(yán)厲制裁。但是由于皇家一貫對于藍隊的偏袒,在執(zhí)法中仍然不能完全顧及到公平,最終點燃了暴動的火苗。
在查士丁尼執(zhí)政五年之時,皇帝又一次駕臨大賽車場,與數(shù)萬民眾一起觀賞戰(zhàn)車賽。在比賽中,心懷不滿的綠隊車迷對著皇帝大喊大叫,極度擾亂了賽場秩序以及查士丁尼的心情。到了第22次戰(zhàn)車賽時,綠隊車迷依然如故,忍無可忍的查士丁尼派人向綠隊傳話,要他們安靜點。
然而綠隊車迷不依不饒,他們一邊高喊著皇帝萬歲,一邊向皇帝控訴藍隊人對自己的欺侮。然而暴怒的查士丁尼充耳不聞,他對著綠隊車迷大吼:“閉上你們的嘴,你們這些猶太人、撒瑪利亞人和摩尼教徒!”
查士丁尼的咒罵激怒了綠隊車迷,他們認(rèn)為他的偏袒有失皇帝的身份。于是他們大罵皇帝是暴君、殺人犯,根本就不應(yīng)該降生于世。查士丁尼聽見了咒罵,憤怒地對首要分子說道:“你們不想活了嗎?!”
在皇帝的怒吼中,藍隊車迷紛紛站起身,與周圍的綠隊人打成一團。綠隊車迷人數(shù)較少,寡不敵眾,于是他們退往君士坦丁堡街頭,并且沿街放火、搶劫,整個帝都亂成一鍋粥。
就在這個緊急時刻,原本勢如水火的藍、綠車迷突然奇跡般地站在了同一戰(zhàn)線上。原來,查士丁尼對于自己眼皮底下的暴亂憤怒不已,他下令將兩方鬧得最兇的幾個人抓起來,并且絞首示眾。
但是在行刑時,卻發(fā)生了意外。當(dāng)時有兩個死囚,他們分別來自藍黨和綠黨,在行刑時不知何故,兩人的繩索同時斷了三次,圍觀的群眾以為看到了神跡,于是紛紛請求劊子手,要求他們放了這兩人。
但是劊子手不依,并第四次將兩人送上了絞刑架。這時候輪到群眾們不依,他們沖上行刑臺,救下了兩個死囚。原本互相仇恨的藍綠車迷,在這個時候卻站在了一起,他們集合起來,浩浩蕩蕩地走向皇宮,希望查士丁尼赦免這兩個死囚。他們高呼著“尼卡”的口號,而“尼卡”在希臘語的意思就是勝利。而這個口號,也成了這次起義的代名詞。
由于皇宮的蠻族守衛(wèi)暴力驅(qū)散了示威群眾,最終讓原本和平的游行,變成了一場席卷整個首都的暴動。藍綠車迷雖然有很多不同,但是他們之中的大多數(shù)都是平頭百姓,對于貪官污吏有著共同的憎恨。于是他們聯(lián)合起來,在城內(nèi)四處放火,將圣索菲亞大教堂等著名建筑化為一片火海。
查士丁尼見局勢大變,于是再一次蒞臨大賽車場。雄辯的皇帝希望通過一場演說,化解這次可怕的大暴亂。然而迎接查士丁尼的是雨點般的石頭,滿頭是包的查士丁尼在哥特護衛(wèi)的掩護下,狼狽地逃到了皇宮。起義群眾見此,將前任皇帝的侄子伊帕迪奧斯拉了出來,并將一個簡陋的金項圈戴在他頭上,將其擁立為“皇帝”。
查士丁尼見此,以為大勢已去,他急忙命宦官將自己的金銀細(xì)軟打包裝船,準(zhǔn)備逃出君士坦丁堡。在這個危機時刻,查士丁尼那位出身妓女的妻子迪奧多拉站了出來。這位皇后雖然出身低賤,但是其見識、剛毅甚至于比擬于中國的呂后。
她叱責(zé)自己的丈夫說:“即使逃跑是我唯一的活路,我也不會逃跑。啊!凱撒,如果你下決定逃跑,你有的是財寶;看看那大海,有現(xiàn)成的船只;但是你難道不擔(dān)心,你求生的欲望卻會使你陷入苦難的流亡生活和悲慘的死亡中去!至于我,我堅守自古相傳的格言:皇帝的紫袍是最好的裹尸布。”
查士丁尼聞言,羞愧的滿臉通紅,于是這位雄主靜下心來,開始思索對策。
首先,他派宦官納爾西斯帶著金銀,秘密收買了藍黨的領(lǐng)袖。因為查士丁尼明白,藍黨和綠黨雖然暫時聯(lián)合,但是終究不是一路人。同時,他的心腹大將——貝利撒留,帶領(lǐng)著3000將士進入了首都。雖然貝利撒留手下的人手不多,但卻都出自于蠻族,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精銳老兵。在屠殺平民時,他們絕不會手軟。
貝利撒留毫無阻礙地通過了藍隊的防區(qū),悄悄地逼近大賽車場,并控制了賽場的所有出口。起義民眾雖然人數(shù)眾多,但是又怎么可能是訓(xùn)練有素的正規(guī)軍的對手?他們擠在一團,絕望地看著軍人們對身無片甲的自己傾瀉箭雨。
隨后,貝利撒留帶人在競技場內(nèi)大砍大殺,一直殺到血流成河,整個賽場內(nèi)堆積的尸體多達3.5萬人。而被民眾擁立的皇帝,也被軍人們逮捕,最終被斬殺于查士丁尼面前。這場轟轟烈烈的尼卡暴動,最終在哀鳴和死亡之中結(jié)束。
從此以后,東羅馬皇帝再也不敢放任車迷的暴力行為,藍綠黨也逐漸被皇權(quán)所制服。
而與之相應(yīng)的是,紅紅火火的戰(zhàn)車賽也因為維穩(wěn)需要而逐漸衰落,大賽車場成為歷史陳跡,成為古老的塵埃。
皇帝的紫袍是最好的裹尸布,生時富貴,死時也要體面。嫁入皇家,連思想做派都很“皇家”,要是這位出身妓女出身的迪奧多拉皇后出生在中國,又是一部宮斗劇的好題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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