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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富強，唐將富裕，這一點是人所共知的。我們翻開唐朝名將錄，就會發(fā)現(xiàn)有很多“外族”都跑到唐朝來當將軍，包括我們熟知的尉遲敬德、史大奈，其實都算“諸夷蕃將”——《新唐書·列傳三十五》中的馮盎、阿史那社爾、阿史那忠、執(zhí)失思力、契苾何力、黑齒常之、李謹行、尉遲勝(不是尉遲恭)當然也是諸夷蕃將。

這些外王、特勒紛紛到唐朝矢志效忠，除了李世民以及大唐博大胸懷的感召力，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唐朝對功臣實在是太好了——只要你能打，賞千金封萬戶侯，皇帝連眼睛都不眨一嚇，只要你不反叛，生榮死哀，后世十輩子都沾光。

唐朝武將有多富有，筆者曾寫過秦瓊和郭子儀的家產(chǎn)富可敵國，這里不再贅述。但是唐朝開國名將中，也有一個另類——程咬金，此公好像存多少錢都嫌少：他每年的收入無論是按當時銅錢還是現(xiàn)在貨幣計算都超過百萬，但是他晚年還是搶了幾千家胡人的財產(chǎn)。

老程屠城搶錢，在新舊兩唐書中均有記載，這就讓人有點莫名其妙了：身為上柱國(程咬金在玄武門之變后也受封上柱國)盧國公的老程并不是一個貪得無厭之人，而且他的家產(chǎn)也不比秦瓊少，為什么還要自毀晚節(jié)呢?如果我們細看唐朝史料，就會對老程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既得了實惠，又保全了身家，其聰明睿智，連李治和武則天都被他忽悠瘸了!

要想知道程咬金的年收入有多少，就得先了解兩個名詞：其一、食實封;其二、租庸調(diào)。

程咬金于大唐武德二年投奔唐軍，并被因為作戰(zhàn)勇敢屢立奇功而被封為宿國公，貞觀元年，李世民重新制定功臣待遇，程咬金獲得“食實封七百戶”。

其實按照唐朝一開始的規(guī)定，像程咬金那樣的開國公，應該有三千戶食邑：“封爵凡有九等：一曰王，正一品，食邑一萬戶。二曰郡王，從一品，食邑五千戶。三曰國公，從一品，食邑三千戶?！?/p>

但是唐朝開國功臣太多了，而連年戰(zhàn)亂之后人口銳減(從九百萬戶降到三百萬戶)，如果國公郡公縣公一直侯伯子男都按規(guī)定享受食邑，皇帝就得喝西北風了，所以就有了“食實封”，即使是萬戶侯，真正的鐵桿莊稼也就一千來戶，虛實之比為十比一是慣例，程咬金能拿到七百戶實封，已經(jīng)算是提高待遇了。

所謂食實封，就是這多少戶人家的賦稅不交給朝廷，而是交給某個功臣，唐朝賦稅實行租庸調(diào)制，按照當年土地重新分配原則，每戶至少有一百畝土地。

經(jīng)過隋唐戰(zhàn)亂，地主和自耕農(nóng)被反王們殺掉吃掉一多半，有了大量無主空閑土地，所以李淵和李世民推行“口分田”和“永業(yè)田”制度創(chuàng)造了條件——即使每戶只有一個男丁，也能分到八十畝口分田和二十畝永業(yè)田。

如果家有三五個男丁，土地面積就翻三五倍，咱們保守地按每家只有一個男丁計算，程咬金至少可以收取七百戶七萬畝耕地的租金，這個租金是固定比例的，“四十稅一”。畝產(chǎn)二百斤只需向朝廷上繳五斤，這被當做唐朝輕徭薄賦的象征，這也是唐朝人口逐漸恢復的主要動力。

程咬金每年收租，至少能收三萬五千斤糧食，事實上這個數(shù)字可能還要翻好幾倍，即使只有三萬五千斤，那也是十萬塊錢，這是程咬金的保底收入。

但是食實封并不止是收點地租，七百戶百姓本應為朝廷免費出力的徭役(庸)，也變成了程咬金的免費勞動力。唐朝租庸調(diào)制規(guī)定，每個成年男丁每年要服徭役二十天(也是歷朝歷代最少的)，這就是說，程咬金每年至少可以免費用工一萬兩千個，每天可以有三四十人給他白干活。

如果程咬金家用不著那么多幫工(事實上也用不著，程咬金家里的仆役由朝廷給發(fā)工資，而且程咬金也不會用他們給自己端茶倒水)，那么就以布匹代替：每個男丁每年向程咬金繳納六丈絹或七丈四尺布。

雖然每家交的不多，但是程咬金有七百戶實封，那么每年就有四千二百丈絹或五千丈布，這也是一筆大數(shù)目：唐朝十丈為一匹，因為時期不同質量不同，唐朝每匹絹的價格從二百文到五萬文不等，咱們按最便宜的算，程咬金每年也能收到四五萬文錢——不要小看了唐朝的銅錢，其購買力不是我們能想象到的，有時候一斗米才幾文錢。

除了租庸，程咬金還可以按規(guī)定收“調(diào)”，這也是定額的：每家上繳絹二丈、綿三兩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

前面咱們說的七百戶實封的租庸調(diào)，對程咬金來說只是毛毛雨，他受封宿國公(后改為盧國公)，還得到了三十五頃永業(yè)田，這些田地可以代代相傳而且不用交稅。唐朝的三十五頃相當于現(xiàn)在一百九十頃，能打多少糧食，讀者諸君可以自己算：“武德七年，始定律令。以度田之制，五尺為步，其闊一步，其長二百四十步為畝，百畝為頃?！?/p>

這一百九十頃或者當時一萬九千畝土地，程咬金每年至少能收入三萬八千斗租金(給個人交的租金是上交朝廷的數(shù)倍甚至十倍二十倍)。

玄武門之變后，程咬金也被封為上柱國，又多了三十頃(唐頃)永業(yè)田，而且還得到了一大批金銀財寶——程咬金的墓志銘似乎可以作證，雖然老程沒有在玄武門大開殺戒，但他也出力了(玄武門參戰(zhàn)人員名單中沒有他和秦瓊，估計是留守秦王府了)：“事寧之后，頒乎大賚，賞絹六千匹、駿馬二匹、并金裝鞍轡及金胡瓶、金刀、金碗等物，加上柱國?！?/p>

唐朝對功臣還有一項特殊待遇，那就是家里的仆人由朝廷發(fā)工資(參見新舊兩唐書《郭子儀列傳》)，就連家里的戰(zhàn)馬，也是朝廷給草料，所以程咬金家的日常生活花銷基本為零，所以程咬金無論是當右武衛(wèi)大將軍瀘州都督、左領軍大將軍，還是當普州刺史、左屯衛(wèi)大將軍、鎮(zhèn)軍大將軍、左衛(wèi)大將軍，他的俸祿都是干賺的——這些錢他一般都用來奢侈消費，比如說納妾、喝酒。

通過上面的計算，我們知道程咬金每年收入至少上百萬，這還不算皇帝的賞賜，但是老程晚年還是犯了一個錯誤，那就是搶了胡人的財產(chǎn)。老程不但搶錢，還屠城，這件事在《舊唐書》列傳第十八和列傳第三十三中均有記載：“顯慶二年，授蔥山道行軍大總管以討賀魯。師次怛篤城，有胡人數(shù)千家開門出降，知節(jié)屠城而去。”

程老爺子為什么要屠城呢?這是他的副手王文度攛掇的：“比我兵回，彼還作賊，不如盡殺，取其資財?！?/p>

先鋒官蘇烈蘇定方(好人，英雄，被演義小說抹黑了)堅決反對，但是主帥程咬金拍板，這數(shù)千家胡人被殺光燒光搶光，蘇定方不參與分肥，老程當然是拿了大頭兒。

這時候就有讀者要感到奇怪了：你程老先生跟唐太宗李世民是親家(程處亮以功臣子尚太宗女清河長公主)，家里的錢十輩子都花不完，為啥要貪圖幾千家胡人的財產(chǎn)?

這就是程咬金的精明高明之處了：顯慶是唐高宗李治的年號，那時候李世民留下的功臣宿將沒幾個了，如果他不給自己找點麻煩受點處分，或者表現(xiàn)出不貪錢財只貪權力，他的處境可就危險了——武則天目露兇光，連李勣都肝兒顫，就更別說程咬金了：凌煙閣功臣排名第十六的鄖國公張亮和排名第十七陳國公侯君集都被殺掉了，排名第七的尉遲敬德已經(jīng)把自己關在家里吃了十五年云母眼看就咽氣了(篤信仙方，飛煉金石，服食云母粉，不與外人交通，凡十六年，顯慶三年薨)。

大唐開國功臣就剩下老練油滑的李勣左右逢源，還有長孫無忌在朝堂上囂張跋扈，另外就是以七十高齡帶兵北征的程咬金了，如果程咬金不搞出點事情來，有怎能讓皇帝兩口子放心?

果然“貪財”的程咬金讓李治和武則天都放心了：將其停職數(shù)月后又出任岐州刺史，至于他搶的那些錢財，根本就沒人追問——在皇帝皇后眼里，貪財?shù)睦铣?，比不要錢的老程更真實可信。

這樣一想，讀者諸君可能會就對老程屠城搶錢的事兒表示理解了：搶的又不是大唐子民，皇帝和大臣也說不出啥話來，用這種方式自污、自保，老程不愧是大唐開國名將中大智若愚的第一聰明人……